晓棠

催更请评论,别无他法,嘿嘿

手可摘星辰44

第四十四章

 

 

短时间内,被动接受的信息过多,过重,过于繁杂。饶是秦添一贯思维清晰,善于抽丝剥茧处理复杂问题,此刻依然免不了捉襟见肘。

 

 

盛家的事,秦家的事,他和盛星竹之间的认知落差,你负我我欠你……如台风带来的雷暴天气一般,太过汹涌的往事所裹挟来的情绪冲破心脏,在整个胸腔横冲直撞,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。迷茫,无奈,心疼……交织成韧性十足的麻绳,将每一个脏器都捆绑束缚起来,恨不得勒得破碎掉。

 

 

往事不可追,秦添也并不是容易陷入伤春悲秋的性子。一系列的或偶然或有所图的操作下来,骤然摊开在眼前的事实如云山雾罩,真真假假以及掩藏在背后的虚实叵测需要他格外慎重。脆弱与冲动于当前无益,与过往更没丝毫价值。

 

 

当不久之后,顾辰象征性地敲门进来时,秦添虽然仍保持着之前的坐姿和位置,但情绪已经收敛得看不出任何端倪。

 

 

“李先生很好学,还在跟驻场的美女教练探讨技术。”顾辰细长的眼仁微挑,向落地窗外一眼望不到边的草地示意过去。

 

 

秦添顺势瞅了一眼,又淡然收回目光。他视力非常好,打眼扫过去,就看到洋鬼子肆无忌惮地动手动脚。还真是个恰到好处的戏精,难为他了。

 

 

当然,也可能是本性使然,顺水推舟左右逢源,不难为。

 

 

顾辰倒是很能理解李先生舍己为人的苦心,没打算浪费两人独处的时间。

 

 

“问吧,尽量知无不言,不能说的或者不清楚的会直说。”顾辰爽快地说道。秦添这种千载难逢的合作伙伴,他不愿意放弃。

 

 

秦添想了想,略微烦躁地挠了两下他极短的寸头,哑声道:“千头万绪的,不知道从哪问,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吧。”

 

 

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很奇怪,有相爱相杀算计一生也分不开的孽缘,也有萍水相逢看不过眼扶一把的举手之劳。总之,缘深缘浅像个玄学。毋庸置疑,秦添是个极其理智的人,特殊的成长环境导致他更为封闭。仔细算起来,人生的前二十七年,能窥到他真实情绪的人,恐怕用一只手的手指就数得过来。

 

 

适才,他的肢体语言和说出口的话,一定程度上是敞开了壳,不设防的。他话音刚落,自己也反应过来,面上难得现出几分尴尬。对面顾辰这人,熟肯定称不上,两个人的关系也很复杂。于公现在还是合作伙伴,于私也确实算得上情敌,并且刚刚算计过他,给不怀好意的人提供接触他的契机。

 

 

但莫名的,打心底深处,秦添并不反感厌恶这个人。当然,也没到信任的地步。只是,从直觉上有些没来由的贴近,类似于同类相吸的那种。或许是因为,仰慕盛星竹的人虽多,敢表达的却没几个。算是一种对彼此英雄所见略同的眼光和勇气的认同吧,秦添无奈暗忖。不过,秦添很有自知之明,这一切都建立在盛星竹的态度上。如果顾辰不止是个单方面的仰慕者,那他肯定做不到这么大方。他所有的理性克制,看似坚不可摧,实际上在对那人的占有欲面前脆得不值一提。这一点,秦添已然冷静接受,不再试图掩盖或逃避。

 

 

这些年在投资领域,大家把他的成功案例传得神乎其神。确实,精准的分析和果敢的决断很重要,但其实,他心里清楚,有很多次,成败几率相当,运气起了决定性作用。夜路走多了,所谓潜意识第六感那些玄学领域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,即使不认同,也不像年轻时嗤之以鼻拒之千里。

 

 

秦添坦然面对自己的直觉,坐姿松弛了些,一副虚心的洗耳恭听状。

 

 

顾辰敏锐地收到了善意的信号,反而心里沉了沉。他斟酌片刻,开口道:“我不知道严昶来都跟你说了些什么,他只是个传话的,这个我不说你也应该清楚。”

 

 

秦添微微点头。

 

 

顾辰缓慢地吐出一口悠长的气息,突然“嘶”了一声,喟叹道:“怎么好像有种不坦白从宽,就背叛组织的感觉。”他低头闷笑,“秦添,你真是个奇人。”

 

 

秦添无言以对。

 

 

“嗨,”顾辰调整了一个大马金刀的坐姿,干脆道:“不废话了,不然一会儿那位李先生给教练撩跑了,这儿的老板非扒我层皮不可。”他随手开了桌面上一瓶矿泉水,干了半瓶,抿了抿水渍,道:“就从盛家的事儿说起吧,虽然我也是外人,了解的只是皮毛。不过,最开始那两年,有些他不方便直接插手的,我不是本地人,面生,根基浅,就由我出面料理,也算知道点儿。后来,我头脑一热,表白之后,反而越来越疏远。”

 

 

顾辰给了秦添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,嗤笑两声,接着坦白道:“你也知道,盛家这么多年都不上市,一是因为不缺钱,二是骨子里传下来的清高保守,不仅家丑不可外扬,好事也习惯性捂着。所以,将近五年的内部拉锯,具体什么情况,外界根本摸不着头脑。据我所知,五年前老爷子突发疾病,卧床了一段时间。这也是后来推测的,盛家有一所医院,只为历代家主服务,安保密不透风,一丝消息也泄不出来。有些情况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,星竹母亲对经商毫无兴趣,所以殷总自从婚后就帮老爷子打理公司事务,到现在也有二十多年了。因而,家主失联,由他代管一段时间,就算有人提出异议,也翻不出什么大浪。后来,是星竹带着他外公的股权转移文件,空降董事会,强行夺了权。”

 

 

说到这里,顾辰刻意停顿片刻。

 

 

“恐怕不是他的本意。”秦添低声道。如果盛星竹志在继承家业,当初就不会折腾一大圈,顶着巨大压力愣是“”自甘堕落“执迷不悟”。以前不曾深想的缘由,如今触手可及。或许,他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保护着什么,执拗地,天真地,笨拙地……且从结果来看,事与愿违,没人领情。

 

 

顾辰实话实说道:“我是四年前到的华都,刚刚说的事发生在之前,我也是拼拼凑凑加上自己的推测,没什么实证。不过,盛氏第二轮动荡,我倒是赶上了。那时候他母亲刚刚去世,紧接着,就有人作妖。”

 

 

秦添:“他母亲……”

 

 

顾辰摆了摆手:“同样,只知道对外宣称是心脏病突发,而且是葬礼之后很多天才放的消息。”他搓了搓手指,凝重道:“但我觉得或许没那么简单。”

 

 

秦添不可遏制地想歪了,心尖一揪,“不……”只说了一个字,便停下了。他不情愿地想起了秦兆和与霍顺,二者对待自己的伴侣,丝毫无人情人性可言。枕边人若是狠下心来,防不胜防。殷慕庭又有何不同,背叛的事早就做下了。教授和土匪相比,手段只会更加高明。

 

 

顾辰理解到他的猜测,迟疑道:“要是往谋杀的方向猜,有点儿极端了,至少从盛总的态度看不出来。我说的奇怪,是指盛澜女士去世之后,盛氏董事会的形势变化。殷总在退出一年之后重返,股权与继承了老爷子全部股份的盛总几乎相当。”

 

 

“什么,”秦添错愕,继而想到了一种可能性,他不可思议地望向顾辰。

 

 

“对,”顾辰也觉得很荒谬,“遗产。”

 

 

这种结果指向一个不可思议的事实,盛澜生前有明确的遗嘱,且继承人唯一。

 

 

顾辰总结陈词:“从那时候到现在,大部分时间双方都是僵持。盛氏家族势力复杂,但各个分支倚靠着主干,都有自己另外积累深厚的安身立命之道。嫡系这一脉始终站着集团股份的绝对优势,少数份额在几个旁系手里。父子争权的戏码演得久,难免有人看够了,不想一直跟着蹚浑水。但卖给其中任何一方都不合适,外人又轻易没胆量没实力吞得下。”

 

 

秦添自然接道:“可能,僵持不了多久了。”

 

 

……

 

 

相顾无言片晌,一个的确做到了知无不言,连猜带懵的也都说了,再没什么可讲 。另一个百感交集,需要第二轮消化。

 

 

洋鬼子到底假戏真做,拐带跑了美女。还算有良心,给他留了辆车。离开会所的时候,夕阳渐落,还不算太晚。司机兼保镖问他是回酒店还是公寓,秦添脱口:“回家。”

 

 

他在距离公寓两个街道之外的超市下车,慢悠悠地采购晚餐的食材。回来的路上,他将那些纷繁复杂的信息分门别类,一条条的梳理分析。他着意规避私人感情的部分,尽量客观冷静。但被压制的细节总是不受控地自行跳出来,尤其是关于“三个月”“十天”的巧合,让他根本没法不多想。

 

 

却又不敢深想。

 

 

一念天堂,一念地狱。逃出生天,或万劫不复。即使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同一个结论,他仍旧像个缩头乌龟,怂爆了。

 

 

当他自以为光阴尚早,自己还有时间做上一桌子盛星竹爱吃的菜等人回家的时候,日理万机的盛总已经坐立难安,数着指针等着抓人了。

 

 

“为什么要规定八点,明明现在6点天就黑了。”

 

 

“为什么不主动加我微信,发短信是不是太土了。”

 

 

正在心里自行左右互搏天人交战的盛总,在门开的瞬间,琉璃色的眸子溢出发自内心愉悦的光彩,挡都挡不住。嘴上习惯成自然地嗔道:“秦添,我看你就是存心想要饿死我!”

 

 

心口不一的蛛丝马迹,秦添一个都没有错过。

 

 

他瞬间认命服输,若是那个十日之后的约定真的是属于他的惊天狂喜。那么,他愿意将耗费了整整十五年才完全挺直的脊梁,余生在且只在那人面前弯下去。

 

 

若不是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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