晓棠

催更请评论,别无他法,嘿嘿

手可摘星辰50

第五十章

 

 

秦添右手食指在手机屏幕上反复摸挲着,极轻极轻地,生怕模糊了什么画面似的。

 

 

他从上到下,一寸一寸地用指尖描摹,墨色的眸子沉得像一个巨大的旋涡,仿佛要把一切吸附进去。如梦似幻的花海,缥缈朦胧的云雾,璀璨闪烁的灯光,自从见到盛星竹笔下一帧一帧绘制出的婚礼现场,秦添便无数次在梦里试图将之具象化。可是,不知道是因为他实在是没有艺术天赋,还是梦太短心太乱,总是无法将细节完美地还原。

 

 

原来是这样的啊,他麻木地感叹。

 

 

指尖继续向下,场地中央是是一个巨大的花亭。无数的白玫瑰与藤蔓交织,从圆润的弧顶倾洒而下,形成天然的屏障。隔绝了尘世的喧嚣烦恼,将所有的甜蜜与祝福裹在其中。

 

 

是白玫瑰啊,他为什么这么迟钝,才发现。婚礼画面中只有一种花束,漫天漫地无所不在的,全都是纯白色的玫瑰。

 

 

洁白如雪的主色调,纯美得令人心旷神怡。

 

 

为什么他肖想不到完整的画面,窥探不到诸多细节,因为不属于他啊。

 

 

秦添嘴角微微抽搐,线条凌厉的下颌跟着颤了颤。一张俊美如雕像又冷冽似冰凌的面庞,浮上隐忍而痛苦的笑意。

 

 

果然如此,他可真是迟钝啊。痴心妄想的迟钝,贼心不死的迟钝,明知故犯,实在是活该死了。

 

 

照片的中心是婚礼的主角。

 

 

秦添冰凉的指尖轻轻点在屏幕上,高清镜头下的青年,肤白胜雪吹弹可破。盛星竹面对镜头,正平视与他面对面站着的另一位主角,目光专注。斑斓的灯火打在他细腻瓷白的皮肤上,静态的画面竟好似凭空生出一只手来,穿透血肉,直直地伸到秦添胸膛里,狠命地拧上心尖最软最致命的那一块。疼得秦添竟短暂的恍惚,画面上带着镜框的青年面容逐渐与记忆中恣意如飞鸟般的少年重合。

 

 

那样满足而宁静的神情,他从未在重逢后的盛星竹脸上见到过。这才是他从始至终梦寐以求想要的,盛星竹心里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他,秦添再努力再强求,又如何给得起?

 

 

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刻,所有的自欺欺人粉饰太平轰然崩塌,仅剩的隐忍与克制分崩离析,碎得惨不忍睹,一片狼藉。

 

 

倏地,手机又阴魂不散地震了一下,以至于秦添手一滑,指尖不受控地落在背对镜头的身影上。那是一个芝兰玉树傲立挺阔的身形,哪怕只是一个背影,也透出浓浓的端肃温雅。

 

 

出身名门,青年艺术家,青梅竹马,天造地设。

 

 

是啊,只有这样的人中龙凤,才配得上他。秦添,五年了,你居然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两回。第一次还可以狡辩为年少无知,可这一回,是你蒙着眼心甘情愿踏进去的,摔得再狠也怨不得别人。头破血流,尸骨无存,是你自找的。

 

 

“我只是气不过而已,这口气出了,就过去了。”

 

 

“秦添,你别打旧情复燃的主意。”

 

 

“秦添,你不会想吃回头草吧,你可千万不要。”

 

 

“三个月太长,十天就够了,到时候桥归桥路归路,老死不相往来。”

 

 

你瞧瞧,短短几天,人家好心好意地提醒过你多少回。你偏不信邪,你置若罔闻,你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象,你真是无药可救啊!

 

 

秦添下意识地使力,电话屏幕几乎被按出裂缝。

 

 

他蓦地回神,切回到消息页面。毫不意外地,果然,跟着的一条信息是一个定位,没有任何多余的字。

 

 

请君入瓮,来不来随你。

 

 

秦添的视线在餐桌和手机屏幕上扫了两个来回,无声地笑了,笑这无奈的可悲的可笑的轮回。他就像一只落在蜘蛛网上的渺小蝼蚁,在无知无觉中闷头爬行了五年,以为自己终于爬到了尽头,倏地,被一根蛛丝,轻易扯回原地。

 

 

你逃不掉的,秦添,你这辈子注定任人宰割。你出身卑微,你见不得光,你非要挤到不属于你的世界里,你摆脱不了扼住命运咽喉的手。秦兆和死了有霍顺,霍顺过后是这个阶层里无数轻视你瞧不起你愚弄你摆布你的黑手,黑暗中有人对他极尽嘲笑,震得他耳鼓阵痛,肝胆俱裂。

 

 

不要,不可以。秦添狠命地甩了甩脑袋,试图赶走那些即将把他逼疯的喧嚣。可多年压抑沉积在心底的负面情绪如山崩海啸,铺天盖地,就快要将他淹没,继而失控到疯狂。

 

 

不能任由自己溺毙在这里,秦添猛地起身,撞倒了椅子。猛烈的声响换回了短暂的理智,去还是不去,是个送命题。

 

 

秦添伸手,端起桌面上的菜肴,一股脑地倒进垃圾桶里。五年前的那个夜晚,他收到消息之后,跟一条丧家之犬似的,失魂落魄地急奔出去。那一桌子吃喝就静悄悄地摆着,全程见证了他的狗急跳墙,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来得及收拾。虽然结果没有任何不同,垃圾桶是最终的归宿,但两千个日夜过去了,他可不可以不那么狼狈,可不可以有一点点不一样。

 

 

没有,他依旧是丧家之犬,仍然失魂落魄,他恬不知耻,他还是要去。

 

 

瞅了一眼墙上的挂钟,这个时间还在进行的应该是婚礼彩排,照片上的确没有什么观众。正式的宴席,他就算脸皮再厚心肺功能再强大,恐怕也去不起,况且,他也未必会收到请柬。所以,还是去一趟吧。这一回,不管背后是谁,目的几何,也算是煞费苦心,让人白忙活一场,总归是不好。

 

 

他还有作为提线木偶的价值,还值得被算计,“啧”,秦添麻木地牵了牵唇角。

 

 

该去去,毕竟实实在在的五年过去了,这一回他如果还从始至终做个闷葫芦,连问一句的勇气都没有,那真真儿算是白活了。所以,他会如幕后人所愿,走这一趟。

 

 

该问的话问出口,哪怕答案明明白白呈现在那儿了,可这一回,他要听盛星竹亲口说。说了,他就死心,他便祝福。咬碎了牙磨烂了心,咽下去,他说得出口。

 

 

其他多余的心思,可能就要让有的人失望了。他值得被如此惦记,无非因为手里那点儿钱而已。可惜,对方聪明反被聪明误。就算没有这么一遭,秦添原本也没打算跟盛星竹绑在一条绳上。感情归感情,他承认自己偏执的欲念。但他没打算通过雪中送炭来获得感激或是依赖,盛星竹不稀罕,他再多的自我牺牲也不过是丑人多作怪。

 

 

今晚,他打定了主意要问出口,不过是给自己一个交代而已。后续,要做的事情不会有丝毫改变。他要做能够撼动局面的主宰者,哪怕改变不了任何既定事实,哪怕人家不需要也不稀罕。但至少,他要做到一回。

 

 

盛星竹的真心他得不到,婚礼也是他妄想,可如果他扼住了盛氏走向的命脉,那人会不会求他?

 

 

秦添一点点平静下来,原来,承认自己骨子里的卑鄙恶劣,也有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感。

 

 

他慢吞吞地起身,抽出一根新送来的雪茄,去厨房灶台上点燃。定定的看着指尖明灭,继而亲手碾成灰烬。

 

 

秦添穿好外套,轻轻带上房门。他从司机手里接过车钥匙,拒绝了跟随。有价值的是他的账户,不是他这个人,法治社会,不至于人身安全没有保障。他低低地笑了一下,主要是,实在没有信心,狼狈窘迫的样子就尽量不要让太多人看到吧。

 

 

能想的也就那些,思来想去也怪没意思的。秦添跟着导航一路疾驰,尽量将呼吸放平静。

 

 

与“澜舍”的闹中取静,占据华都核心地块不同,这栋奢华的庄园,更大更低调更隐秘。行至大门口,厚重的铁门自动敞开,一路寂静悠长,在庄园内路行驶了十分钟,秦添将车稳稳地停在主体建筑门口。

 

 

静得异乎寻常,沿途不曾出现一个人影,宴会厅外也没有服务人员。来不及迟疑没有心思诧异,顺着红地毯望过去,大厅门扇敞开,追光灯下,青年眉目雀跃,正兴奋地手指着什么,向身边的人耐心交代。

 

 

秦添的视线一下就被吸附了过去,他恨自己视力太好,这样不算近的距离,也能将盛星竹昳丽面庞上一丝一毫的生动瞧得清清楚楚。

 

 

雪雕玉砌的面容,不知是因为燥热的温度还是愉悦的情绪而染了红霞的脸颊,甚至是眼尾那一抹瑰色,今夜也如揉碎了万丈红尘点缀其间,格外耀眼靡丽。倏地一下,扎进秦添心里,直捅命脉。

 

 

他艰难地迈了一步,又突兀地停下。盛星竹似有所感,蓦地向门口望了一眼。随即,转了回去,没有任何反应。

 

 

秦添确认,他是应该能够看到的。可是,他选择,视而不见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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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化进程90%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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